- 我
- 发布时间:2025-08-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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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三点十七分,我又一次在心跳加速中惊醒。胸腔里像塞着团浸了水的棉絮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。摸黑去客厅坐坐,生怕我的心跳吵醒旁边熟睡的儿子。
吞下药片时呛了口水,咳得弯下腰,额头抵着冰凉的茶几。地板倒影里的人眼窝深陷,满脸汗水——虚岁才40岁,却活得像株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。
鼓起勇气去医院检查,还好,只是症状不是病。医嘱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。
忆往昔。
近二十年,我活的像个陀螺。这百十来斤的肉身是善待我的,只是用症状抗议我的劳累。
近十来年,世界上有两个我,一个爱宅家,一个想远行。一个举杯邀明月,一个跪地捡碎银。一个青衣白马徐凤年,一个烟火人间轻声言。一个在文字里白马春衫慢慢行,一个在生活里蝇营狗苟兀穷年。
今年,我只想过好眼前每一天。
清晨六点半,生物钟准时把我从浅眠中唤醒。春天楼下的玉兰树又抽出了新叶,嫩得能掐出水来,像极了二十岁时那个总爱穿白裙子的自己。伸手摸了摸眼角,细纹比去年又深了些,却也没什么好沮丧的——这是四十岁给我的勋章,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故事。
送儿子去学校的路上,他叽叽喳喳地讲着班里的趣事,说同学喜欢把奥特曼卡片夹在作业本里。我笑着听,忽然想起自己上小学时,总把跳皮筋藏在课桌底下,下课铃一响就像脱缰的小马。那时觉得四十岁是很遥远的事,像挂在天边的月亮,朦胧又神秘,从没想过真到了这年纪,还是对未来有期待。
嘴甜的小姑娘总爱问我保养秘诀,说羡慕我脸上的从容。我每次都笑说,哪有什么秘诀,不过是学会了与自己和解。二十岁时为了穿进S码的裙子,能三天只吃苹果;三十岁时为了拿下大单,能连熬三个通宵。可现在,我更愿意在清晨给自己泡杯绿茶,在睡前泡杯花茶。不是不拼了,是懂得了拼也要有分寸,就像园丁修剪花枝,既要除去杂枝,也得留下足够的养分让根须深扎。
上周朋友圈里看见许久未见的朋友。她依旧美得夺目,只是眼角的焦虑藏不住。聊起近况,她说总怕被年轻同事比下去,报了一堆培训班,周末比上班还忙。我看着她精致却略显疲惫的脸,忽然想起半年前在公园遇见的那位阿姨。七十多岁的人,每天带着画板去写生,画累了就坐在长椅上喂鸽子,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,比任何化妆品都动人。
其实四十岁最妙的,是终于看清了生活的真相。年轻时总觉得日子该像烟花,要够绚烂够热闹才行;如今才明白,细水长流的平淡里藏着真味。就像邻居那只养了五年的老猫,每天雷打不动地趴在阳台的藤椅上,阳光好的时候伸个懒腰,下雨的时候就蜷成一团。它从不会为明天的猫粮发愁,却把每个当下都过得安稳妥帖。
前几天整理照片,翻出以前卧室墙上的贴画,是巴黎铁塔。二十六岁那年写着:“一定要在三十岁前去巴黎铁塔下拍照,要成为别人眼中厉害的人。”如今再看,忍不住笑了。巴黎暂时没去成,但考虑去三亚,看孩子在沙滩上追着海浪跑,比自己看铁塔还开心;至于“厉害的人”,现在觉得能每天给家人做顿热饭,能在工作中帮同事搭把手,就已经很了不起。
傍晚接孩子放学,路过小区门口的花摊儿,他指着那束向日葵说:“妈妈,这个像你笑起来的样子。”付账时老板娘说:“现在像你这样爱花的中年人不多了。”我笑着摇头,心里却明白,不是不爱,是年轻时总盯着玫瑰百合,觉得只有明媚的颜色才是花。到了四十岁才懂得,向日葵多好啊,永远朝着太阳,不张扬,却自有力量。
晚上老公晚班,我给他准备了小菜和水果——中年夫妻的爱都不会宣之于口,而在每一个年复一年的细节里。手机里弹出大学同学的消息,说她终于竞聘成功。我给她回了个拥抱的表情,想起二十岁时她说自己的性格善于以家庭为重她妈希望她早点成家,可现在才知道,真正的圆满从来不是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,而是敢于听从自己的内心。
儿子忽然翻身醒来,说他做了个噩梦。我把他搂在怀里,轻轻拍着他的背。黑暗中,他的呼吸渐渐均匀,小手还紧紧抓着我的衣角。那一刻忽然觉得,四十岁就像这漫漫长夜,有过恐惧,有过迷茫,却因为怀里这份温暖,有了前行的勇气。
窗外的玉兰花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开了,淡淡的香气透过纱窗飘进来。我想起白天在菜市场,卖菜的阿姨说:“这花啊,年轻时总急着开,生怕比别人晚了。到了年纪才知道,该开的时候自然会开,急不得。”
是啊,急不得。就像这四十岁的人生,没有了二十岁的青涩,少了三十岁的慌张,却多了份从容和笃定。就像这慢慢盛开的玉兰花,不与桃李争春,不与牡丹争艳,只是在属于自己的时光里,静静绽放,自有芬芳。
或许,这就是岁月最好的馈赠吧。我不再是我,我依然是我。(作者:张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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